二零零九年伴随着倒计时逐步跨入,我和我一起来南京打工的兄弟紧凑的蹲着,眼瞅着新年以至,我们却束手无策。
火车站里人们接踵摩肩,每个人都紧促着眉头焦急的跺脚骂喊,视线都聚焦在显示牌上的时间。我把头深深的埋到两腿之间,好一会我觉得有点脑充血的意思,我又抬头向四周望去,说是四周,也就是身旁不到三米的可见距离。前方一位又高又宽的妇女身后背着一个鼓鼓的大布袋,使人心中顿生一种沉重感,她的头上不断的冒着汗珠,却不愿把包袱放下,怕是被人偷去包中的东西似的。我把包坐在屁股下心里等的着急,记不清是第几次挤着眼睛去看时间。叹了一口气疲惫的对旁边的许强说:“唉,还早着呢,现在才七点多!”我哀怨的撇撇嘴,心想:都怨许强,明明有一个七点的,他硬是买十点的,他说怕兄弟还想在南京多留些时间。我最终还是妥协于事实,不再想和许强怄气,想想大家当初都是一起出来谋生路,这点错误……罢了。我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,让思想放空,有那么一瞬间的显现——这些熙熙嚷嚷的人群不存在了,而我就在这大片的空白中不去想象一切的世俗繁琐。我大多数觉得自己在这个偌大世界上很微茫,但我却一直坚持认为,我与他不同,与他们也不同,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,并与时俱进着和着时代的拍子打节奏,或许我应该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,而我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只是生活在虚拟的梦境中?虽然现实总是不断在敲击我的脑袋,可是我不愿放弃我所想象的。
耳际突然响起了工作人员的声音,顿时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惊醒的似的猛然振奋,拎着行李便往前方赶。许强拽着我拼命的融入人群之中,急速的进入列车。许强呵斥了我一番,他对我鄙夷的样子也正是他对自己的怜悯。我不愿再多看这座城市,它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和哀怨。
火车缓缓的进行着,而我也在漫长的孤独中等待。
“快看!到了,这就到了!”许强激动的摇晃着我,接着又紧贴着车窗向外看。我睁开惺忪的眼睛,这座城市我似乎无法涉足,曾经的一切已消失殆尽。
“我们没有钱。”这句话来的汹涌,来的残忍,把许强一棒打到了谷底。
许强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,语气却非常的坚定“可是我们一定要回家!”
空气在一刹那间凝固了。这一年来,我们想着挣钱却违背了那颗最淳朴的农民之心,那些无耻的举动与思想永远都烙在我们心中。我拍拍许强的背,我说,总有办法的。
我们的确身无分文。下了火车,饥饿侵蚀着我们,哪怕是一丁点食物的味道,我们都能将它扑捉。我们滞缓移动着……不知不觉我们竟走到了一家饭馆前,牛肉面条的香味从我们鼻前掠过。许强有点按捺不住,这时,老板娘注意到了我们。
“进来看看,我们这有牛肉面,鸡汤面,大骨头面……”我和许强紧张的迈进小饭馆里。
“两碗牛肉面!”许强迫不及待的对老板娘说,老板娘吆喝了一声便离去。我和许强面面相觑的坐着,直到牛肉面被端到面前,这种诱惑发挥到了极致,内心的底线已完全决裂,我们就这样情不自禁的陷了进去。一番狼吞虎咽后,我们再次对视。我极力的让自己站起来,老板娘正忙的热火朝天,我趁着慌乱疾步走到老板娘面前,我把身份证递到老板娘手中。
“老板娘啊,我知道你做生意不容易,我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,这是我的身份证,您看看,等过段日子,我会来还钱的。”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悲惨的场景,最细微的声音,最卑贱的语气,我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,等待着谩骂与讥讽。老板娘停住手中的活,她认真的把身份证递交到我手中,她什么话也没说。此刻,我觉得天崩地裂,我和许强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雷击!难道老板娘真的会不近人情吗?年代变化了,人心也一定会险恶吗?我把目光投向许强,意思表示完蛋了。我准备来硬的,我示意许强收拾东西。
“老板娘,刚才那两个人结账了没有?”饭馆里的服务员急切的问着。
这时,我和许强已经要走了。
“结过了啊”老板娘不耐烦的对伙计说。
“下次再来啊”老板娘伸着脖子说道。
听到老板娘这句话的时候我和许强已不在饭馆内,我们同时僵住脚步,这股力量源自内心深深的愧疚。我不知怎了,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着,老板娘保留了我的自尊,保留了我所不愿放弃的想象,保留了人间的温暖。我所构思的想象就在老板娘的一语之间实现,当我们感到迷惘的时候,总会遇见那么一个人,她总在不经意间坚定的告诉你,前方有什么。
我叹了一口冗长的气,我和许强挺起胸膛,一步一步的走进泛着光亮的宽阔的广场。